戰後香港,中西與國共勢力匯聚,港英尊重法治及自由之餘,因事制宜,因勢利導,一度使香港成為多種族群、思想與制度混雜並存而開花結果之地。可惜除了零星研究項目之外,梳理史實、汲取教訓的功夫做得不足,以致本地學者常有建立香港研究之呼籲(洪清田謂之「香港學」)。文化政策方面,過去港英政府在戰後由於享受世界長期經濟增長的成果,兼且是來自境外而又有管治年限的殖民專政,故此只需行政技術穩當,能夠應付短期的市民需求即可,無必要整理出一套總體文化政策,留存後世參考,其道理就正如港英政府毋須整理出一套具備學理的工業政策、旅遊政策、教育政策、青年政策或房屋政策。政治學理遺產之空白,令香港在回歸之後,政府面臨空前考驗。行文之際,觀乎回歸十年以來政府的種種失策與失措,空白的政治學理遺產,正是特區政府的致命傷,整個政府猶如一套不能自我陳述道理的自動化機器。筆者有幸涉政十年,撰寫本書,亦在於補前人空白,資後人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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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文化用於政治
自民政局退職之後,近日封存家中舊物,讀到當年美國老師李明華博士(Dr Louie Crew)為我申請英國羅德獎學金(Rhodes Scholarship)寫的推薦書,當中有一句讚譽之言:Mr Chin's mind has never been colonized(陳君之心從未遭受殖民統治)。英文系向為公務員之苗圃,老師教的香港學生之中,漠視殖民政府淫威的,大概只有我一個吧。如今想來,老師也真的不夠世故,我取不了英國的獎學金,意料中事矣。我在大學修讀英國文學及比較文學,遊學德國,轉修民俗學,課餘寫小說、評論政治,涉入香港的文化政治,本是一場意外。因緣際會,至今難言是無心之得,還是無心之失。
從治史入手
自德國回港之時,港英政府仍在統治,香港的大學教席自是難覓,只能輾轉在幾家學院兼職糊口,抱幾本殘書爛稿奔走於途,看東家的面色做人,這原是中國文人的生活常態,也不介意。一九九七回歸之際,厭倦了教書生涯,便辭退一切學院散工,賦閑在家。巧遇葉國華先生創立的香港政策研究所聘請研究員,從事文化政策研究,冒昧求職,幸得錄用。當時藝術發展局仍是自由浪漫,研究所提議研究香港文化政策,順利獲得批款。是項研究的督導小組主席,便是何志平醫生,他當時是藝發局委員,也是市政局議員。我見何甚有復興中國文化之遠志,便將研究定位為香港文化政策的歷史溯源及現況描述。明其史,則掌握其命脈矣。研究報告公佈之後,文友(岑)朗天知我甚深,即在《明報》評論,道出來龍去脈,說報告儼然是香港的文化史。研究所的成員也有感到萬分慶幸的,其中一個更是舒了一口氣:「幸虧第一部的香港文化政策史,是由香港人寫的,不是由大陸學者代勞。」
爾後,何擴大藝發局的研究工作,我隨之加盟,二○○二年亦以幕僚身份,轉任民政局,二○○七年退職。十年來,從藝發局的文化政策到民政局的文化政治,親歷香港文化政治的大轉折,解散兩個市政局、文化委員會之興廢、藝發局改組及藝文政策之倡議(如創意工業),當中,關懷的問題只有一個,如何保存香港的制度與文化生機,轉而化之,以香港的制度復興中國文化,協助中國整體進入現代社會。用的總策略,是清末康有為等人提倡的復古更化,然而在復古更化之前,必須實踐深刻西化,明白西方制度與西方人在現代化期間經歷的掙扎、痛苦及委曲求全之道。吾人身處香港,條件比起康、梁等人寬裕得多,可以畢其未竟之志。繼承及發揚香港的英式制度,使之歸化,成為中國之用,是我們的落腳點,既然從事文化政策及行政規劃,便從此著手。
梳理史實,以啟來者
戰後香港,中西與國共勢力匯聚,港英尊重法治及自由之餘,因事制宜,因勢利導,一度使香港成為多種族群、思想與制度混雜並存而開花結果之地。可惜除了零星研究項目之外,梳理史實、汲取教訓的功夫做得不足,以致本地學者常有建立香港研究之呼籲(洪清田謂之「香港學」)。文化政策方面,過去港英政府在戰後由於享受世界長期經濟增長的成果,兼且是來自境外而又有管治年限的殖民專政,故此只需行政技術穩當,能夠應付短期的市民需求即可,無必要整理出一套總體文化政策,留存後世參考,其道理就正如港英政府毋須整理出一套具備學理的工業政策、旅遊政策、教育政策、青年政策或房屋政策。政治學理遺產之空白,令香港在回歸之後,政府面臨空前考驗。行文之際,觀乎回歸十年以來政府的種種失策與失措,空白的政治學理遺產,正是特區政府的致命傷,整個政府猶如一套不能自我陳述道理的自動化機器。筆者有幸涉政十年,撰寫本書,亦在於補前人空白,資後人參考。
筆者此書,即使是急就之章,濫竽充數,也令香港終於有了自己的文化政策專著。外邦有文化政策之書,但多是專題研究,不是通論;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有文化政策通論等小冊,奈何萬國協商之後,都是一般指引,流於空泛。國史悠長,港情獨特,外邦之書,殊不適合。過去在藝術發展局接見來賓,講述香港文化藝術政策,苦於無書可贈;在大學講授文化政策課程,都是散論連篇,學生無書可考。台灣文士龍應台君,曾承諾著述文化政策,供華人社會參考,可惜等待經年,不見蹤影。與其綴拾文章,苦等君子,不如親自著述,以啟來者。此撰作此書之緣起也。
新書既成,無限感恩。遠者當銘感香港政策研究所同人,特別是葉國華主席之提攜與李正儀總裁之指導。其後,何志平教授於我先有知遇之恩,復有十年共事之誼,感激之情,難以言表。是書之研究基礎,乃在香港政策研究所奠定,當中有田林竹女士及李桂姮女士搜集資料,黃英琦、榮念曾、胡恩威諸君提供寶貴資料,陸人龍博士定論、審稿及批改,李正儀總裁定稿。及後,得研究同道及同文啟發,切磋琢磨,其中以黃清霞、莫健偉、周柏均、周凡夫、許焯權、阮耀啟諸君為最多。藝發局工作期間,蒙鄭新文總裁及林志釗總裁相繼督促,養成良善文書體例及工作習慣,周永成主席、陳達文副主席及盧景文教授等委員講述藝壇掌故,啟迪思想,獲益不淺。書中部分章節,曾在《信報》文化版、《明報》副刊及《打開》雜誌等刊登,多年以來,承蒙梁冠麗、劉進圖、馬家輝及梁文道諸君之垂青,使文章可以面世,文筆得以鍛煉。民政局歷任同僚,伍錫漢、蕭偉全、魏永捷、方毅、林潤棠、郭必佳、馮浩賢、謝祥興、孫玉菡、楊潤雄、梁文韜、袁愛雯、黃白露等諸君,時予教益,未可忘懷。
筆者論述香港文化政策,仿照古人著書立說之體例,分內篇、外篇及雜篇。是書為內篇,稍候編著之下卷為外篇,已出版之《我思故我在》及《五星級香港》則為雜篇。最後,筆者曾於二○○四年在香港中文大學教授文化政策(屬文化管理碩士課程),是書之章節體例,即據當時之講義演述而成。當日之學生,聽我半熟不熟之言,可謂苦也,在此一並謝過。當日引薦我講授此課程之陳潔詩博士,亦開我系統講學之機緣,善莫大焉。
是書由花千樹出版社總編輯葉海旋君鼓勵出版,功不可沒;文章經編輯孔德華君校閱及考訂,三易其稿,感激不已。若有錯字衍文,責任當歸於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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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s by 茹國烈: http://louisykl.blogspot.com/2009/01/hk-culturt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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