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民﹕民間組織參與災後重建
特區政府有責支持
2008年6月24日
【明報專訊】走進災區,第一個感覺是想哭,痛痛快快的哭。看覑那塌下來的學校,那埋了300多名孩子的學校,剩下頹垣敗瓦在死寂的空氣中哽咽。我看到孩子們遺下的筆記本,他們在地震前1秒鐘還在拚命抄寫,好像知道時間已經不多……
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鎮上,來自香港的一群義工為露宿的災民演唱。災民說手電筒的電池用光了又沒有蠟燭,晚上漆黑難耐。醫生說災民長時間沒好好清潔,皮膚病多了,我們帶去的消炎藥大派用場。我覺得這裏離繁華的成都並不太遠,但對他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國度。音樂響起,多數災民只靠覑帳篷遙遙聽望。沒有孩子 (或者受災了,或者送走了) 的吵鬧聲,氣氛特別冷清。還好有20多個災民走到台前苦中作樂,感受音樂傳達的慰問與祝福。我看見一位災民手舞足蹈,分外興奮。但送行的時候,他卻問義工們生存還有什麼意義。
世紀災難激起勇氣和關愛
在回成都顛簸的路上,看覑災民守在倒塌的房子上,一臉茫然,也看見坐在路邊的子弟兵們奮戰後的疲憊。這場世紀災難,帶來幾多斷腸故事,亦激起幾多勇氣和關愛。不單是解放軍奮不顧身搶救災民令人動容,我在成都訪問來自各地的民間團體,看他們不眠不休,將一批批救災物資送入災區,同樣令我肅然起敬。
地震發生不久,來自各地的民間團體便湧進四川,與當地的一些民間組織快速地成立聯合救災辦公室。該辦公室只要收到災區求助的信息,便會派小隊到災區確認情,然後再採購或募集所需物品送到災民手中,災後兩個星期已運送了近 1000萬的物資到災區每一角落。民間團體自我監督的意識亦很高,所有採購的財務數據都在網上公告,義工每天只花7元吃飯盒,日以繼夜為災民服務。
民間組織可在5方面作貢獻
這次汶川地震受災人數之多,房屋與公共設施破壞之嚴重,令災後的重建工作異常嚴峻,不能由政府獨自承擔。參考國際災後重建的經驗,我期盼民間組織能在下列5個方面作出貢獻:
(1)提供社會服務: 政府往往集中資源在重建區提供住屋、醫療、教育、維護治安及其他公共設施,民間組織(特別是社會服務組織)可為老人、婦女、兒童(特別是有家屬遇害的家庭)提供心理救助、舉辦文化活動和協助解決他們生活的問題。
(2)提供社區護理: 據一些康復機構的數據,保守估計災區約有5萬殘疾個案,當中15%為截肢、7%為脊椎受損,必須較長時間接受復康服務,令醫院負擔沉重。民間復康組織可為這些殘疾病人及其他慢性病病人,在醫院和社區中提供護理康復服務。
(3) 促進災民參與: 許多災難的倖存者會出現一種依賴心理。假如他們對重建工作採取被動態度,不單加重政府負擔,更會提出許多批評。災民如果能積極參與災區的重建,無論是提供意見或當志願者,不單有助探索更適合當地的發展模式,亦有助災民心理的康復。從事社區發展的民間組織,可培訓災民參與的能力,和建立災民互助的網絡與參與平台。
(4)促進信息流通: 重建工作動用大量的資源,如何確保當地政府和其他救助機構合法合理使用資源是重大問題。從上而下的監管往往因為信息不對稱而難以實施,較低成本的做法是透過接受服務的民眾進行信息反饋,以利上級政府引導地方的工作。民間組織和學術機構可協助災民評估重建工作的成效和有序向政府表達意見。
(5) 提供就業機會: 社會服務組織亦像一種產業可為災區提供就業機會。民間組織應盡量僱用當地的災民向災區提供服務。台灣9‧21地震後,73%的房屋是由民間負責重建。此外,民間組織亦會參與建造廁所或其他公共設施,亦可僱用當地災民。「以工代賑」不單能維持災民生計,更令他們對社區有更強的歸屬感。
現時欠缺協調機制資源
香港的社會服務機構無論在專業知識和工作經驗方面都比內地民間組織強。特別在心理輔導、復康、社區發展甚至社會企業營運經驗方面都可為災後重建作出重大貢獻。最近,社聯和社協已舉辦了一次會議讓有興趣參與重建服務的機構碰頭,結果是座無虛席,大家都希望伸出援手,現時欠缺的是協調機制和資源。
過去一段日子,港人為地震積極捐款,其中一部分已交由民政事務局管理,政府亦撥出巨款賑災。究竟應如何運用這筆經費?在內地,有些企業已決定在政府和半官方的紅十字會以外,支持民間組織進行救災與重建。南都基金會更撥出1000萬元支持中國草根組織在這方面的工作。我建議政府從賑災經費中撥款成立一個由社會人士管理的「支援汶川震災重建基金會」,支持香港民間組織與社會服務機構參與災後重建工作。「一方受難,八方支援」,往後的重建工作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和智慧,特區政府應該發揮香港所長,支援民間組織走進汶川,協助重建一個仁愛互助的社會。
作者是中文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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